腰上窸窸窣窣有了动静,玄色腰带穿过金制剑璏,漆黑静默之中多了天赋的华章,元煊抬手,按在了窦素肩头,语气温和,“窦妪放心,我不闹一场,大家都不安心,之后就都安生了。”
窦素仰头,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眉眼已然长开了,只有下半张脸还保留了些许生母的温润,可如今眼神摄人,恍然有先帝和当今太后青年时阴鸷迫人的风貌。
不肖父,不肖母,倒也无妨,可怎么偏偏隔了辈,像了那一对尊贵祸害呢。
她越想越心惊,总害怕元煊随了先帝,走了那叫人害怕的血路。
元煊已经佩剑出了公主府的大门。
穆望的车驾还留在公主府,可公主府已经少了小半的人,一路走出去疏疏朗朗的,元煊都觉得清净舒坦了些。
元煊一从朱华门进宫,直入太极殿,值守的禁卫军都瞧见了长公主腰间的佩剑,却无人敢拦。
刘文君亦步亦趋跟着,似黑山后的静水。
元煊一步步自丹陛一侧的台阶而上,直到快要登顶之时,她微微侧目,目光落在丹陛石上,轻声道,“当年,我的血曾经淌到这云水纹上,也不知涂朱之下,是否封存着我的血。”
刘文君没有说话,只认真看了一眼那云纹。
“不必再跟着,免得迁怒你。”
元煊说完,大步走向了天子侍从前,“替我通传一声,顺阳求见阿爷。”
“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元煊往前走了一步,却迅速拦下,她转头看向那黄门,没有说话,但眼神就足够迫人。
黄门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长公主入宫,何故佩剑?”
元煊定定看了那黄门一眼,语气轻佻,“太后准我佩剑入宫。”
黄门硬着头皮,坚定拦住了元煊,“请公主卸剑入殿。”
元煊嗤笑了一声,并未遵从,只是抬手推开殿门,站在殿外,高声行礼拜见。
殿内皇帝匆匆从东堂驱步走了过来,神色惊疑不定,身后还跟着刚刚来复命的中书舍人。
两人都看着殿外的元煊,谁都能看得到那通身的煞气,皇帝忍不住指着元煊,“你这是做什么!何故在外叫噪!”
“阿爷,五年前我不得入太极殿,如今我更不敢入太极殿,只敢在外叩谢圣恩。”
元煊笑起来,叉手行礼,“延盛,乍闻门下之人得皇上破格提拔,崔松萝超擢太府丞秘书郎中,周清融特授昭玄寺主簿,妾闻之大喜,特来谢恩,火药一事尚未做完,两人就能得陛下如此赏识恩赐,妾不胜感激,无以回报,唯有佛前日夜祈祷,祝阿爷千秋万岁,大周绵延昌盛。”
这一段话跟泄洪的怒涛一般从长公主哑了的喉咙里滚落出来,谁都来不及阻拦,听到第一句话,中书舍人就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了。
中书舍人垂下眼睛,恨不得蒙住耳朵装死。
虽说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可那俩好歹也是公主府的门人,不管是表彰还是调令,都该跟公主说一声,闷声不响地把人调走了,连一点给公主府举荐能人异士有方的嘉奖都没有,这能不闹?
离婚
五年前,元煊还是煊太子。
武泰二年秋,煊太子平乱回宫,军功未表,奉诏在太极殿外等候,却迟迟未被宣召,入夜,北宫之内綦嫔诞下皇子,帝喜不自胜,太子保母行迹鬼祟,被綦嫔之仆捉于永巷之中。
翌日,太子服缁,跪于太极殿外,自请落发出家。
当日午后,东宫上下全部仆从被杖杀。
后朝臣皆知,陛下少年登基,深恐王宗谋国、同姓自立,太后为稳定朝局,谎将陛下第一个孩子称作皇子,即立为太子,如今朝局稳定,真皇子诞生,太后遂替其正身。
元煊平过宗室叛乱,但她从未得到过军功。
五年后,顺阳长公主巡矿平乱回京,未得表彰,唯门下两幕僚为皇帝特许入太府,另有高阳王全盘接手督办火药事宜。
谁都知道长公主明着谢恩,暗指皇上卸磨杀驴。
为何不能入太极殿,是因为当年皇帝指着元煊,说出以女充男,扰了太极殿中的天子气,是以大周国运夭折。
只差没说元煊不配延盛之字了。
这被所有人藏着不敢提的旧事实际历历在目,皇帝咬着牙根,扫了一眼周遭的人,“既然谢恩,何必如此大张旗鼓,都叫这群胆儿小的黄门误会了,罢了,你们都退下,顺阳,咱们许久没有一处说话,我本来也正要寻你。”
中书舍人贴着边儿溜走了。
元煊直起身,看着皇帝,“阿爷寻我?何事?”
“本想着,你看中的人,自然错不了,所以才放心用了,如今你刚从外回来,劳苦功高,只是安家出事,平原王也没了,你也要守孝,我明面上不好赏你……”
元煊微微抬眉,“阿爷忘了,太后已下了明令,叫我与穆望离婚了,我堂堂皇室公主,何故为平原王守孝?”
“想来这几日祖母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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