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我说刚认识的朋友。”
直觉让许书梵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相信他,但无奈自己语言不通,他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半信半疑地闭了嘴。
听完他的回答以后,老人的反应有点奇怪,像是用一种近似于鄙夷的眼神看了祁深阁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转换了话题道:
“很高兴认识你的朋友,但我想我已经大概猜到你的真实来意了。”
祁深阁仍然是那样波澜不惊的神情,往前走了半步,然后低下头跟他很客气地协商:
“只要在市政府房产管理条例以内的价格,你开多少,我都可以接受。”
老人似乎很反感他提钱,看表情恨不得把自己前端软毛上还沾着干涸颜料的笔刷扔在祁深阁脸上。他没好气地道:
“随便你。如果真的想要,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来找我,我把证件给你。钱之类的东西,倒是无所谓,就当祝贺你终于下定决心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祁深阁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所以脸上丝毫没有惊喜的表情,反而很欠揍地朝他欠了欠身,绅士道:“感谢音羽山先生忍痛割爱。”
老人一副不想理他的表情。
倒是许书梵,在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他们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之后,索性走上前去,俯下身仔细看那幅老人刚刚完成的画作。
残阳如血,将坠不坠地悬在地平线上,似乎即将被这个世界吞噬入永恒的极夜,从此再无日光和白天。这幅油画的尺寸并不大,用色也很简单,看得出来作者并没有受到过什么专业的美术训练,但它仍然具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仿佛透过厚重的油彩,能够直接与地狱之眼对上视线。
许书梵一时间看得入了神,听见老人近在耳边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喜欢我的画?”
许书梵有点拘谨地退了回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对老人说实话。他点点头:
“很喜欢。我不太懂美术,但您的画让我想起来阿格斯蒂诺维罗尼的风格。我曾经在意大利的一个私人艺术馆里看过他的作品,当时便感觉很震撼——不,不仅仅是震撼,更像是……感觉自己即将被它催眠。”
他这段日语说得很生涩,遇到不会表达的地方甚至夹了几个英语单词,但音羽山先生却像是全然听懂了一般,眸光大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重新打量了他一遍。
许书梵有点不习惯这样直白热烈而不加掩饰的注视,于是有点拘谨地在原地站着。沉默良久以后,他才听见对方用赞叹的语气道:
“你懂艺术。”
许书梵耳朵有点红,连忙摆了摆手,正要说几句谦词,便看见音羽山先生突然把头转向祁深阁,斩钉截铁地对着他道:
“祁,看在你朋友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收你一分钱。”
这下换祁深阁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三人莫名其妙地僵持了一阵,然后音羽山先生率先起身,用手撑着自己的画架站在两人面前。
“那里的房子很旧了,如果要重新营业,大概需要重新装修打扫一遍,你们最好提前准备一下。”
“知道了。”祁深阁回答。“但我还是要给你钱。”
许书梵在音羽山先生把自己的画板扣在祁深阁脸上之前拉着他赶紧跑了。
一直到上了车,许书梵才松开祁深阁,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位先生是谁?你买了什么?”
祁深阁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系安全带,眼角眉梢还带着未褪去的笑意,显得他整个人有种焕然一新的少年气。
“他啊,就是我几年前偶然认识的一怪老头,画痴,明明是个数学系的教授,但非要辞职满世界画画,跟现实版《月亮与六便士》似的。”
祁深阁说得轻描淡写,但话间却掩饰不住,他对音羽山先生这样的选择是持支持态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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