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指圈在盒盖上,反方向一拧。
赵珩看去,但见内里盛了大半盒奶白的脂膏,随着他打开盖子,冷而甜的香气四散,闻之如折了枝凌雪梅花,再,再和以蜜糖一同入口似的。
赵珩不得不承认,这搭配虽古怪,但他很喜欢,味道神似冬酿梅花糕。
他居然又饿了。
姬循雅以指尖蹭了块脂膏,然后在赵珩惊奇不解的注视下,贴到了赵珩的手背上。
轻轻一捻,脂膏随着姬循雅的动作化开,润泽而不粘。
赵珩:“……”
到底谁能来治治姬循雅的破毛病!
姬循雅边将脂膏给赵珩涂匀,边轻声问:“李卿?”
赵珩从善如流,“李元贞。”
甜香四溢。
冰凉的指尖在皮肤上游走,而后一转,抬起赵珩的五指,送到自己面前。
赵珩这双手骨多于肉,算不上匀称,青筋荦荦,骨相过分凌厉坚硬,刚而易折,倒叫人怕弄脏了这双手。
姬循雅赞叹道:“陛下的手的确不该沾血。”
赵珩面露不解,“将军此言莫名,朕不解其意。”
两人对视,俱露出个浮于表面的笑。
李元贞无论是死是活,国舅都会知道,他在姬循雅面前显露了身份,此举无异于直接将姬循雅和裴氏、与裴氏相关世家的矛盾提前挑明。
可姬循雅又不能放过李元贞,隐忍不发,因为,赵珩是故意让姬循雅听见的,简直可谓挑衅到了姬将军脸上——你看,国舅时时刻刻都把朕,从你手中救出。
国舅之野心涛涛,不在你之下。
所以姬将军,你真的会忍气吞声,任由一个连与你正面交锋都不敢,望风弃城而逃的庸懦之辈,觊觎你的权柄,你的所有物吗?
赵珩大约早就对李元贞,还有其后的国舅生厌,却不亲自动手,只是摆弄了几缕头发,连一句话都不需多说,就让姬循雅替他料理得干干净净。
简直,姬循雅嗤笑一声,神色愈冷,简直像条叼了猎物眼巴巴地到主人面前,祈怜求赏的狗。
赵珩抽手。
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将军夙夜忧劳, 如今天色不早了,”赵珩折身而返回,连头也不回, “将军, 你该回去了。”
姬循雅弯唇, 露出个毫无笑意的笑,“臣告辞。”
赵珩敷衍地摆摆手。
待确认身后已无声响后,赵珩方转身,顺手把窗子关上了。
他如常沐浴更衣,而后没心没肺地往床上一躺,丝毫没有得罪了姬循雅, 自己这个傀儡皇帝可能命不久矣的自觉。
赵珩合眼。
他本没打算这么早就处置李元贞, 但既然姬循雅来都来了,他不用一用姬将军,未免可惜。
况且以姬循雅的细致,不可能不清楚李元贞身份有异,他极有可能比自己更早知道李太医是国舅的眼线,
赵珩扬了扬唇, 既然如此,何必惺惺作态,流露出一副自己遭人利用的伤心模样?
他可一点都不信姬循雅放任李元贞接近自己, 是为了给他解闷。
不过, 赵珩又睁眼,疑惑地瞅着头顶,姬循雅为何突然来潜元宫?
此时, 书房。
姬循雅神色淡淡地看着文书。
姬将军一切如常,只不过批复时写字的力道重了些, 凌厉的笔锋几乎要穿透纸张,戾气得不似怎么看都不像批了照准二字,倒如同在勾秋决犯人的名单。
在看完数十册文书后,姬循雅觉得自己心绪已极平淡无波。
姬循雅垂眼,正落到自己散落的长发上。
他沉默一息,抽刀,面无表情地割下一缕长发,放入掌心。
姬循雅的发色与他的眸色类同,皆是毫无杂质的纯黑,发丝亮且密,触之顺滑柔软,但他到底不是个养尊处优的清贵公子,头发从未养护过,故而发尾有些粗糙。
但头发这种东西,摸起来能有多大差别。姬循雅冷漠地心说。
他盯着掌中一缕乌黑,后知后觉地想到:我为何要做这种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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